車來人往的繁華大道,步調依舊急促,古亭之名,在清朝就已出現,沿著捷運站旁的同安街閒散慢步遊歷,這個屬於城南之地的區塊,自古至今,慢慢地自然而然成為文風鼎盛的書香門戶。城邊一隅,斜巷街底,日人在治台時,藉市區改正(都市計劃)將城區做了極大的改造,紀州庵正是在這樣的天時地利所打造而成。庵,意指茅草頂的房子,取名紀州乃因主人平松德松出身自紀州藩(紀州藩為江戶幕府御三家,即德川家親藩),原先的紀州庵作為迎賓飲宴之用,共分本館(料理屋)、別館(招待貴賓)以及離屋(宴會空間)三棟建築,這是最早的使用狀況,二十世紀初建造的木造建築,直到二十世紀末歷經兩次重大祝融而改變命運,原先的本館與別館因大火而燒毀殆盡,僅存的離屋才開始獲得重視與保存,經過修復結合在地的文學意識,使得紀州庵在新的世紀裡,依舊充滿著流風餘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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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下的同安街,紀州庵旁早已民宅林立,世居於此的住民或許已歷傳三代,這座百年老宅,是可以作為見證自己父祖輩一個歷史回憶,踩在木造地板上發出滋滋作響的聲音,讓人有種如履薄冰的謹慎,深怕一個不小心使其受損毀壞,另一方面卻也樂在這種與木頭觸感的懷舊氛圍,自己是個鄙俗粗人,無法去意會所有附庸風雅的吉光鳳羽,盤坐在榻榻米上卸下世局圈中的重負,這就像是一種禪的導引,將我們拉回一種本能的生活方式,開始學習如何和一棟老建築相處,屋裡所擺設的一景一物沒有半點的違和,搭配著屋外的樹影鵲跡,此時,倚靠著緣側旁的柱子,望著天空那潔淨白皙的綿花糖,盼著夢與白雲遊,內心的解放無待是藏不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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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離屋待了些許時間,有了另一群遊客的到來,為了不佔權太久,便抱著安時處順的心情離去,步行了2公里來到城南的另一個街區─泰順街,到了市場正值萬頭攢動之時,開始不禁懷疑,要前往的目的地是真的在此?果真老宅隱於鬧市之中,在市場旁的一個小巷尋得「殷海光故居」,一甲子前,這間看似不起眼的舊房子,卻是風聲鶴唳的受到多少雙眼線監視著,老宅的外牆充滿著斑駁遍佈青苔,進入門內的居家環境,與平常家庭並沒有極大的差異,甚至自己祖厝都比這故居來得更加時尚與現代化,相較於先前造訪的孫運璿與李國鼎故居,無論在房舍面積、規模以及屋內陳設物件都大相逕庭,可能與職務仕途不同有所關係,這三人可以說是同一世代的人,但殷海光卻走了一條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道路。
從紀州庵步行至殷WP_20160723_11_17_49_Pro.jpg海光故居約莫花了20分鐘,在烈日的曝曬下,早已氣弱體虛倍感艱辛,殊不知該地主人當年所承受的苦楚是今日的百倍、千倍。殷海光,作為國民政府遷台後「自由主義」的先驅者,留給予後世的影響力更大於昔日,其思想不容於當朝,卻依然能夠不畏強權弘揚自身堅持的理念,在那個思想控制的灰色年代,所灌輸的教育可以說是一張純潔無瑕的白紙,對於國家忠誠不容許有黑色的污點存在,殷海光先生卻是將自己黑色的字墨填滿了白紙,重點不在於紙的顏色,而是在於紙上真實與否。作為一個正視現實的學者,將他所感受到的現況針砭時事,他是令人敬佩的評論家;萌芽自由主義在台灣落地生根,著述等身,思想學說對後世影響深遠,他是學潮偉大的教育家;他啟發民主精神,致力思想自由,使台灣站在改革的浪頭之上,他是思想前衛的政治家。
老舊的房子陳列過去殷老師與親友來往的信函以及著作,從WP_20160723_11_18_29_Pro.jpg數篇的信件內容不難看出其筆鋒遒勁,一字一句都能直中既得利益者的要害,這隻筆彷彿就是他的寶劍般,於黑暗的世道中劃出一道曙光,在充滿肅殺之氣的氛圍下,尚能夠擇善固執。在那個時候,有人效忠國家,選擇服膺而戮力從公,也有人匡救時弊,直言批判政局,選擇有時是很主觀,無法去論斷對錯。或許俠客總是命運多舛,殷海光先生在遭受洪水猛獸般的磨難,一直到往生前都未曾停止它的自由理念,在瀏覽故居時,從遺作中的隻字片語探尋昔日的生活情境,包含屋宅都是由其一磚一瓦的建造,作為一個父親,為了女兒挖掘游泳池供其遊戲,以及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咖啡粉絲,一點一滴都將其描述地就像凡人,但其卻能凡人所不能為,它的真知灼見以及崇高氣節堪為我輩表率,此時,已時近正午,環顧今日只有我獨自一人訪客參觀此處,如此英雄人物沉沒在小巷之中顯得落寞,臨走之時,有一黑冠麻鷺停佇於園內,或許滿腔的悲苦終於有傾訴的對象,那方寸之間的空間也將不再寂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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